1.麻神复仇记
这个故事是吴老四讲给我听的。
说分田到户初期,他爸(吴老大)他妈以及吴老二吴老三(分别是他的两个哥哥)他们,忙碌了一整个双抢季节,把收回来的稻谷,摊在晒场上晾晒。
出事那天,有一群麻雀飞来,啄食他家的稻谷,有一只羽翼特别的麻雀,悠闲地站在稻谷中央,气势威严地踱步。
吴老大当时也没在意,拾起地上的几个小瓦片,朝它们愤怒地砸去。
那些吃食的麻雀,一只只飞去,瓦片不偏不倚,砸中了那只羽毛华丽而没有啄食的。
受伤的麻雀惊叫一声,身上掉下来一撮羽毛,在稻谷里面打了几个滚,随后就挣扎着,哀嚎着升空而去,因为受伤,好几次都险些跌落下来。
这事谁没经历过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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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家所有人都没在意,可是吃中饭的时候,忽然刮风下雨,而且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。
吴家所有人,着急忙慌地放下手里的饭碗,跑去晒场抢收谷子,拢堆,盖雨布。
只有吴老大仰头向天,若有所思,喃喃自语道,这天刚才还好好的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
霎时间大雨如注,吴老大急忙放弃思考,加入到了收拢稻谷的队伍当中。
等他们全家忙完晒场上的事情时,一家人集体懵逼了,原来天空下的不是正常雨水,而是味道诡异的麻雀屎。
古人说过,被鸟粪淋到是不吉利的,于是他妈边洗衣服边叹息道,我家今天碰到这种怪事,估计有灾难降临了。
吴老大自从这天开始,便得了鸡爪疯,手脚抽筋,起卧不便,手无缚鸡之力,一日三餐,吃喝拉撒,都要家人帮助,才能完成。
找了个郎中,不行,找了个道士,道士说,麻雀吃了你几粒稻谷,赶走即可,为何要打它们呢?这世间万事万物,都不应该互相伤害。
吴老大说,我只是下意识那样干的,并非恶意,这可如何是好?
道士说,看来被你砸的那只,不是普通麻雀,我有办法能让你尽快恢复,不过需要你的配合。
道士让吴老大口授,他代笔写了那天砸麻雀的具体情况,也就是事情经过,在结尾处这样写道:麻雀啄食我家稻谷,我把他们赶走,何罪之有?它们现在来我家作祟,城隍老爷你到底管不管?
写完,就拿去附近一家城隍庙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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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理说,这事应该会被处理。
可就在道士往回走的时候,地下忽然钻出两位黑衣人,把道士按住,狠狠打了一顿,边打边说,真有你的啊,不调查事实就敢出来多管闲事,你知道那老头砸中的是谁不?
道士问,砸了谁?
黑衣人道,麻神!
道士道,又不是我干的,我只是给他代劳,请你们放过我。我回去之后,说服吴老大低头认罪,给你们麻神立个牌位,常年祭祀,你说这样行吗?
道士回去之后,好言相劝吴老大,可是吴老大憋了一肚子气,根本听不进。
他越想越生气,麻雀吃谷子,撵下也不行?我又没有把它打死!现在它们作祟使我生病,这些倒也罢了,它们竟然还敢打你,真是得寸进尺,这事你别管了,我哪怕告到阴曹地府,也不认输!
吴老大话刚落音,外面又进来两个人,一位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,另一位是他的随从,那公子青衣小帽,器宇不凡,随从跟在他身后,为主人撑了一把黄色的小伞。
公子来到吴老大床前,替他把了一下脉,展颜一笑道,听说您准备控告麻神,不知理由是什么?
吴老大就让道士拿出状纸给他看,公子一边看一边说,据我所知,麻神当日并没有啄食您家稻谷,为什么却要被你砸伤呢?
老人家你这是恶人先告状,就不怕病得更重吗?我们就这样和解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行不行?
公子每说一句,那状纸就变得小一点。等公子把话说完,状纸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没几天,吴老大的疯就自己好了。
2.南北西东,嫁个大英雄
关于我家大英雄——太爷爷的记忆,我是一点没有,因为我不满周岁,他就驾鹤西游了。
爷爷跟我零零碎碎说起过,太爷爷还没当兵时,老家人送其外号“万阎王”,本事非同小可。
太爷爷保定军校短期班出身,曾跟随著名校友、近代名将吴化文,参加过不少次战役和抗日战争,名讳不便明说。
因不懂“军规”,外加脾气暴躁,在吴麾下混到一个营长,起义后雄赳赳气昂昂,跨过鸭绿江,抗美援朝,跟随横刀大将军才屡立战功。
负伤退役后解甲归田,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,但也荣膺为我县少有的一户光荣人家,相当于拿到了过去的免死金牌。
爷爷还说起过“万阎王”这个名头的由来。
当时的年成不好,庄稼欠收,农村人嘛,当然相信迷信,就从隔壁村请来过一个神婆。
神婆来后没几天,非说村里有脏东西,穿上一身花花绿绿的服装,做起法来。
事后,每家每户都要给她一份孝敬钱,否则就会有大祸临头。
太爷爷当时十来岁,血气方刚,什么都不怕,见有人敲诈勒索到门口,腾一下站起身来,一把按住神婆,巴掌左右开弓,打了她一个鼻青脸肿。
还大声斥责道:你这老妖婆,妖言惑众,若我日后做了阎王,就算你变成鬼,也一定让你好好受点刑罚!
神婆被太爷爷的气势震慑,不敢多说,灰溜溜带人跑了。
结果没过多久,那个神婆的脑袋上就长了一个疮,怎么都治不好,死在了家里,村民们因为这事,给太爷爷取了一个外号,叫做万阎王。
太爷爷逝世之后,我家发生了一系列的怪异事件,那就是我爷爷、父亲他们,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当中,每年都会梦到他N次,内容竟出奇的一致。
“儿子,你爹我在阴间钱粮不够了,速速打钱!”
“孙子,你爷爷我在阴间实在缺钱,再送个几万个亿下来应急!”
梦的内容都是要钱的,莫非阴间的通货膨胀比起阳间还要严重?
于是别人家是每逢清明才烧纸钱祭拜先祖,我们家则是每月一烧,有时还得加量,这渐渐成了村里的一个笑话,说我们家烧的纸钱,都够我太爷爷成为阴间首富了。
后来我爷爷去世了,我父亲也老了,烧钱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,我心里总觉得这是老一辈人的执念,什么托梦都是假的。
然后我把一月一烧,改成了半年一烧,给自己省了不少事。
结果这一改,出事了!
那段时间,我总是梦到一些血腥的画面,有喊杀声、哭泣声、还有求饶声,一件件千奇百怪的兵器朝我砍来,每次醒来,都是一身冷汗,浑身乏力,还酸疼酸疼的。
我以为这是中邪了,想找个懂行的给看一看,这事跟我父亲一说,他很紧张的问道,你TM是不是最近纸钱烧少了?
然后就让我回家一趟,最好去一趟太爷爷的墓前拜一拜,再烧点钱,说不定就没事了。
我将信将疑去了,那天香火缭绕,我吸了几口感觉顿时神清气爽,晚上果然没有了那些奇怪的噩梦。
迷迷糊糊之中,我感觉进了一座大殿里,极高的黑色宝座上,坐了一个头戴王冠的巨人,身材魁伟,不怒自威。
看来这就是阎王同志了。
再看面相,竟跟我太爷爷有几分相似,不过我也没敢相认。
大殿外,支有几口油锅,里面的热油沸腾不息,还有几个像是鬼差一样的人往里扔东西,手脚俱全的那种。
旁边的几根铜柱,被烧得通红,罪囚们被绑在柱上,接受鬼差鞭打。
“重孙,你太爷爷马上就要打一场打仗了,你这钱粮一定要到位啊!”
宝座上的巨人声如洪钟,这时我才知道,阎王同志,竟然真是我太爷爷。
太爷爷走下王座,说出了这些年向上疯狂催款的原因。
原来他死后到了地府,就被带到判官面前,说他生前杀人无数,罪孽滔天,给了他一块巨大的石碑,一把凿子,让他自己交代清楚。
太爷爷想了半天,就在石碑上凿了一句话:故国已复,倭寇除尽,何错之有?
凿完了之后,他看了看阎王的神像,觉得这个阴间也得要革命了,简直是非不分,昏庸无能。
他一想到自己在阳间奋斗了半辈子,下面还有一个糊涂阎王,就气得怒火中烧,挣脱了枷锁,带着成千上万的战友,打出阎罗殿,扯旗造反了。
我听着一愣一愣的,没想阴间也有人造反起义。
还没等我细问,一声嘹亮的军号响起了,无数喊杀声响起。
等我再醒来时,大脑一片空白,就记得一句话“我,你太爷爷,快打钱!”
这不得赶紧啊,贻误下面的战机还能得了!我赶紧出门提了几捆天地银行的大额钞票,还顺带买了不少纸扎的兵器。
随着火光升起,我想起了一首诗:此去泉台招旧部,旌旗十万斩阎罗!
这真是哪里有压迫,哪里就有反抗,阳间如此,阴间岂能例外?
从那以后,我时不时就给太爷爷打款,绝不拖延。
毕竟是三军未动,粮草先行。有时候手头宽裕,心血来潮,还会给他烧几个大长腿的纸妹子,一边烧,一边念叨,奶奶们下去后,嫁了大英雄,千万记着我的好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