濟陽縣某甲出身貧寒,十二歲開始就為地主劉某家放牛,長大后又成了劉某家的長工。 雖然劉某這個人心腸歹毒,經常毆打某甲,但是看在錢的份兒上某甲盡量忍著。 某甲是劉某的奴僕不假,但絕不忠心耿耿。 說白了,讓某甲奴顏婢膝的是金錢。
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。 某甲為了生存,只能在劉某的屋簷下低三下四,因為他找不出比這更好的生存之道了。 雖然劉某不拿某甲當人看,某甲心底裡也恨透了劉某,但井水與河水倒也相安無事。 河水歡快地流淌著,時不時冒犯一下井水,但河水裡有井水的利益,故而井水只好卑躬屈膝。
可是井水能夠忍受河水的冒犯,但河水並不可憐井水的處境。 有一年秋天,劉某派某甲去董家莊要賬。 某甲跟借債的人耗了半天,最後只要回來三分之一。 只要回來三分之一就已經很難交差了,怎知回來的路上又丟了。 結果某甲回到劉某家,被毒打了一頓。
恰巧那天,劉某的兒子賭博輸了一大筆錢。 結果兩件不愉快的事兒都算到了某甲頭上,劉某氣急敗壞忘記了尺度,結果就把某甲給活活打死了。 殺人償命,欠債還錢,這句話本身是沒問題的。 但這並不是人類社會恆定的法則,有的時候人命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。
劉某失手打死了長工某甲,他自己也非常懊悔。 不過劉某懊悔的並不是殺了人,而是之後要為殺人付出的金錢代價。 劉某為了逃避罪責,於是花了重金賄賂縣令。 結果某甲被殺案,在金錢的干擾下,硬是變成了某甲失足摔死案。
官府以此結案,但是某甲的妻子胡氏不同意。 胡氏知道劉某心狠手辣,多次勸丈夫別在他那兒幹了。 可某甲就是不聽,結果命搭進去了。 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,由此來看,有的時候女人的話也是良言。 劉某想用銀子息事寧人,偏偏胡氏就想為丈夫討回公道,於是就將此案上告到了上級官府。
巡撫衙門接到此案,於是就派汜南縣縣令吳某重審此案。 沒想到劉某又花重金賄賂了吳某,結果案件還是跟上一次結果一樣。 這一次劉某不僅賄賂了吳某,巡撫衙門的主要官員他都送了重禮。 反正劉某的錢也是從窮苦佃戶手裡剝削過來的,此時對他來說命比錢重要。
巡撫衙門的官員受了劉某賄賂,為了平息糾紛,於是給胡氏安了個誣告的罪名,然後將其抓進了監獄。 當時胡氏懷有身孕快要生了,結果在監獄里受盡折磨得病死了。 某甲還有個侄子,劉某早就花錢買通了某甲的侄子,於是這位侄子拿了錢便放棄了為叔叔伸冤。
胡氏死了,侄子不願為叔叔伸冤,按理說這個案子就沒有了原告。 可是周圍的百姓看不下去,於是良心未泯滅的百姓聚集到一起,逼迫某甲的侄子繼續上告。 某甲的侄子拿了錢不願沒事找事,但百姓們威脅他說:如果不為叔叔伸冤,就一起把他殺了,反正法不責眾。
某甲的侄子一向贪生怕死,在善良百姓的威胁下只好去上告。百姓中有富裕的,为某甲的侄子凑了一些钱,就这样侄子去了北京。后来这件事被姓王的御史得知,于是王御史秘密地上奏给了皇帝。在皇帝的过问下,此案最终才真相大白。
此案最终能真相大白,王御史和皇帝的英明是一方面,百姓们的古道热肠才是根本原因。若不是那么多正义的百姓为某甲及其妻子所遭遇的不幸伸张正义,我想这个案件肯定就成了石沉大海的冤案了。
儒家講,達則兼濟天下,窮則獨善其身。 我覺得這話說得太個人主義了,如果對社會的黑暗每個人都高高掛起,今天倒楣的是他,明天倒楣的說不定就是你。 很多時候,我們伸張正義,看似説明的是別人,其實也是在為我們自己掃除未來人生中可能的隱患。
我們開窗將陽光引來,同樣也享受到了溫暖。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,我覺得這應該是人性的本能才對。 我們可以不必去硬碰硬,但也絕不能對邪惡姑息,向強權低頭。 仗義每從屠狗,負心多是讀書人。 讓這個世界靜好的,從來都是千千萬萬卑微的百姓。
蚍蜉雖小,集千萬之眾,也能將大樹撼動;百姓雖弱,匯一方之力,同樣可以伸張正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