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要人物出場的時候,必定是天有異象,就像明星登臺時,台下的萬千粉絲們就會心跳加速,眼淚汪汪,像是死了爹媽一樣。
所以輪到琛哥出場時,大地蕭殺,冷風中飄著雨滴和雪花。
據他自己回憶,那天特別冷,天上沒有太陽,也沒有月亮。
因為是晚上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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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晚的琛哥開了車,在小雨加雪中單向逆行,聽到耳機裡的山雞哥在哭:你跟別人吃香又喝辣去,丟我一個人在這裡,吹冷空氣......
琛哥喜歡這首歌,卻不怎麼看得起山雞哥,覺得這人野路子出身,沒文化,打打殺殺,跟自己這種心有猛虎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相比,影子都沒有。
路況和天氣都不好,於是他把耳機關了,兩隻手扶穩了方向盤,小聲哼唱起屬於他自己的《英雄耐特爾必須被實現》。
幾分鐘后,琛哥輕飄飄一個剎車,今天的第一單外賣,送到了!
琛哥停好他的寶貝小電瓶,拿出橫向鎖,心有餘悸地鎖好,這才拎了一份黃焖雞蓋澆飯,進了一棟破舊的小高層,拾階而上。
鎖個電瓶車而已,幹嘛心有餘悸?
因為自他入行以來,已經被偷好幾輛了,雖然都是舊貨市場淘來的,不值錢,但是影響他工作呀。
最搞笑的就是眼前的這輛,竟然是他前幾天被人偷走的,因為賣主是位大姐,他才忍住沒有說破。
300塊,拿下。
加上之前淘車時支付的500,這輛破電瓶已經升值為800了,所以他才買了這把橫向鎖。
琛哥一本在讀,家境貧寒,但卻從來不向父母伸手,是個自尊、自愛又自強的年輕男子。
而且他還愛交朋友,經常把勤工儉學的錢,借給一些遇到困難(沒錢消費)的同學,為人俠義,頗有古風。
大学四年,他的QQ签名档有点意思:君子之交淡如水,因为没有钱买酒,促膝长谈不饮茶,白开水也能娃哈哈。
诸如此类的话,富家子弟们看了常常发笑,认为他这是附庸风雅。但也有不少受过他救济的人,勉强愿意与他交往。
这么一说,琛哥都已经大学毕业小半年了。
白天在一家民营小公司做文案策划,夜间仍然兼职送外卖。
干了几年的夜班骑手,原本他是存了一点钱的,但都被身边的同学或同事,以各种不同的困难而借走,从来不还。
剩下不到1000元,不但下个月房租够呛,上个月的都还没给呢。
房东三天前,就已给他下过最后通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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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
因此雨雪天气,他都没敢休息。
那天的天气使然嘛,路况也变得奇差,尽管琛哥早已经马不停蹄了,仍然还有很多的客户,在给他狂打电话,词汇丰富,骂什么的都有。
琛哥一边解释,一边加速,一边心里直打鼓,看来今晚的差评是吃定了。
行到环城公园时,前后左右忽然有几道光束打过来,先打在他脸上,吓得他轮头一歪,差点滑栽到,就问,谁呀!
没人理他,那几束光,很快又打去了另外一个方向。琛哥怒了,停车驻足一看,原来是几个城里的追风少年,用手电筒的光束,在追逐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。
路灯下,那只毛茸茸的小动物,估计受了伤,或是已经跑累了,索性把头埋在自己的皮毛之中,蜷缩在一个窨井盖上,一动也不动。
琛哥凑过去一看,像松鼠,又像是一条与主人走失了的宠物狗。
眼看它就要遭到追风少年毒手,琛哥心中忽然一痛,心想这个倒霉的小家伙,跟自己又有什么两样,如果能把它带走,差评如潮又如何?
于是一个箭步上去,抢先一伸手,就把那只小家伙给抄在怀中。
几个“公园逐鹿”的追风少年怒了,这简直有点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了呀。
可当他们看到琛哥五大三粗,戴了头盔,手里还持有凶器(那把横向铁锁嘛),又只好心有不甘地相继离去了。
回到家,屋里只有他一人,尽管格子间很小,屋里有点乱,但是他的床却是很干净的,因为这是他的底线。
为毛呢?因为之前讲琛哥家境贫寒时,漏了一个再之前发生的事情。
那就是琛哥原来的家境很好,从改革开放初期,到他上高中的那段时间里,琛哥家里有钱,外面有矿,父母都是企业家。
后来因为琛哥老爸的裤腰带松了,在外面乱搞,于是他们家就家道中落,妻离子散了,如今的老妈出国了,老爸在服刑。
现代社会不像古时候,败了还有免死金牌,也还能东山再起,现代社会一切都很快,所有人,败了就是败了,速生速朽。
想要咸鱼翻身,除非梦里遇狐仙。
因此,琛哥从小就养成了洁身自爱的习惯,处女座的嘛,偏执而带了点洁癖。
那晚救下小动物之后,琛哥直接手机停了单。
回家一看,还真是受了伤,背后有块皮被撕了,小心翼翼地趴在他床上,双眼通红,瑟瑟发抖。
正好家里有些急用药,又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,小动物受伤要如何医治,线上线下,微信电话,忙了大半个晚上,才把小动物的伤口给清洗包扎完成。
最后昏沉沉睡了过去。
3.
没想当晚就做了一个极其绚丽的梦。
梦中的初恋(高中学霸,当年高分考的北大,方方面面都牛逼的一塌糊涂,眼下即将飞赴美国),不停向他暗示,让琛哥赶紧把她给办喽,否则过了这个村,就没这个店了。
琛哥早已经欲火中烧,寂寞难耐,正准备提枪上马呢,听到这么一句话,立马自尊心附体,怒道,我要是这么点定力都没有,我早就把你给上过了。
何必今日!
初恋顿时满面通红,劈脸给了他一个巴掌,双手掩面而去。
琛哥心里一惊,当时就醒了。开灯一看,小动物睡得挺香呢,原来只是一场春梦。
第二天早晨,琛哥放了一些食物和水在床边,就赶紧出门上班去了。
没想回家时,家里钥匙已经用不上了,走廊上堆满了他的行李和衣物。
原来他已经一个半月没有交房租了。因为没钱嘛,所以总是今天拖明天,明天拖后天,拖得房东等不及,就对他采取了强制措施。
琛哥默默收拾走廊上的衣物,总感觉少了一样东西,这时电话响了,是相熟的一个夜班伙计打来的,这才想起,昨晚救下的那个小动物。
可是房间已经进不去了,赶紧打电话给房东,房东蔫坏蔫坏的,电话不接,微信不回,后来竟把他的电话和微信号,全都设置成了黑名单。
当时他怒火中烧,狠狠把门踹开,里面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,整个房间都已经空无一物。
哪里还有小家伙的身影?
琛哥只好在走廊将就了一夜。
第二天早早到公司,向老板求援,毕竟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嘛。
可是老板说,公司亏损大半年了,真没钱,让他再坚持坚持,不忘初心,回头等公司上市了,可以考虑分他一些原始股。
琛哥只好向自己当初“救助”过的几位朋友求援,但忙了大半天,只有欠他钱最多的(一万多)那位朋友,给他发起了一笔88.88元的微信转账。
他不知这是什么意思,所以就没收。
在物业的监督下,慢慢把自己的行李衣物,一个纸箱一个纸箱地往楼下搬。
4.
天无绝人之路,竟很快租到一个月租500的房子。
只不过是个合租房,二房东是个美女,人长得很漂亮,综合素质也很高,职业不详。只是那几天病恹恹的,琛哥也没好意思多打听。
因为人家不但没收他押金,还送了免费的无线网。
于是全职送外卖,因为文化公司辞职了嘛,新公司的面试通知还没下来。
饿了就偷吃饿了嘛大单客户的外卖,但每次又不能吃的太多,要不然就会露馅。
可见那段时间里,琛哥过得很苦。
二房东经常在公用客厅里,放一些吃剩的外卖(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怎么动),委托他带出去,扔到小区垃圾箱,于是他就心安理得给吃了。
好在那个月的单子比较多,外卖生意好的出奇,琛哥的收入随之暴涨。
领完工资,出于感恩之心,就请二房东一起出去吃个饭,但对方却总是婉拒,琛哥心想,这是看不起我还是咋了?
磨了好几天,二房东才转变了态度,委婉地说,我们孤男寡女一起吃饭,不大好嘛,不如我叫两个闺蜜,你再叫两个朋友或同事,这样很多人在一起,别人也不会讲闲话,对不对?
于是琛哥打电话叫了一圈人,过去的朋友,大学同学,前同事,都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了他。
打完一圈电话,琛哥非常郁闷,心想,这就是现实呀,人穷了,请客吃饭都叫不到人……
二房东就说,你把电话打通,我来帮你劝劝他们。
于是琛哥就把电话再次拨通,然后递给她,没想二房东三下五除二,就帮他搞定了其中两位。
于是二房东就帮他张罗包厢,吃饭!
琛哥一看页面糟了,二房东订的,竟是一个五星级饭店,他卡里那么点钱,根本就不够埋单,信用卡早就刷爆了,这可如何是好!
只好跑去典当行,把他最宝贝的华为笔记本,给当了,3000块,加上那个月7000多外卖收入,已经10000多了,心想这下差不多了吧。
那晚的气氛很好。
在二房东以及她的两位闺蜜(都很漂亮)的暖场下,包厢气氛十分融洽。
琛哥自己也喝了不少酒,二房东帮他搞定的两位,一位是他的大学同学(就是欠他一万多,微信88.88转账的那位),另一位是他的前老板。
大学同学现在是某大厂高管,年薪百万那种。
前老板就不用讲了,他的初衷是要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那种,尽管他还欠琛哥好几个月工资没付。
总之这两位,都很拉风,行头,座驾,气质,方方面面,都是外卖骑手琛哥的N之方。
吃饭时,二房东和她的两个闺蜜,跟他们交流、互动得十分火爆。
一箱红酒都喝完了(二房东带的拉菲),所有人都刹不住了,这时前老板忽然来了句,再来一瓶吧?
二房东说,可是这个酒店的拉菲很贵的呀。
前老板说,不行去我车里拿吧,我车里有茅台。
二房东说,这种酒店,这个菜系,喝茅台?
于是琛哥只好从酒店再叫了一瓶。
看着他们吃呀喝呀,谈呀笑呀,琛哥心里都在滴血!又扫了一眼单价,卧槽3800!
当时两眼一黑,差点晕倒,3800呀,7个月的房租还拐弯……
一帮都市男女,吃饱喝足。买单时,琛哥才发现自己卡里的钱不够,于是就趴在吧台,跟收银员算来算去的,但是无论怎么算,都还差500。
这时,琛哥的大学同学和前老板,正站在吧台旁边,缠着二房东的两位闺蜜,唧唧歪歪,对吧台的事情,洞若观火,不闻不问。
站在吧台前的琛哥,想死的心思都有了。这时二房东从洗手间出来,凑过来说了句,刷我的卡!
5.
琛哥当时十分尴尬。
收银员微笑着把二房东的卡接过去,一刷,眉头一皱道,对不起呀这位女士,您这只是一张打折卡。
二房东说是的呀,我先生支付宝埋单,11000元还差500,现在我在贵酒店享受88折,麻烦你退他880元,谢谢。
说完挽了琛哥的胳膊,气场强大地走了。
于是所有人都去往地下停车场,开了宝马的前老板早已叫了代驾,非要邀请几位美女上他的车。
开了凯美瑞的大学同学有点尴尬,另外他叫的代驾还没到。
二房东说不了,我有车。可是你没叫代驾呀,琛哥的前老板很鸡贼地提醒道。
二房东没理他,只是摁了一下车钥匙,一辆他们(琛哥说他至今仍不知道,那辆车到底什么牌子)没有看过的车,很牛逼地自己过来了。
琛哥站在车门口呆若木鸡。
二房东轻轻踹了他一脚,娇嗔道,上去呀,港督。
于是琛哥就上去了,接着二房东的两个闺蜜也上去了,那辆车无人驾驶且极尽奢侈,凡人坐在里面,云里雾里,恍如仙境。
到家后,二房东就把车钥匙,丢给她的两个闺蜜了。再之后,像是一个月前的那个梦一样,在梦里,琛哥竟跟二房东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。
通宵达旦。
次日醒来,琛哥才发现,这又是一个春梦:二房东睡在她自己房间里,琛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只是身上莫名其妙好多汗,腰好酸……有可能是3800一瓶的拉菲喝多了吧,哎呀去他妈的不管了。
赶紧收拾收拾,上班送外卖去了。
6.
但不管怎样,他俩终究还是恋爱并同居了。二房东叫小玲,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。
没几年,琛哥竟腰缠万贯,神秘崛起了,名下的产业众多,写字楼、别墅豪车什么的都有了。
出了几本畅销书,业余还客串了几部口碑及票房都挺好的电影。
又被杰克马特招进了湖畔大学,跟李连杰、成龙等巨星同桌吃饭,谈笑风生,一时间风头无俩。
紧接着,那些失散多年的亲戚,失联的大中小学同学,以及欠他好几个月工资的前老板,又都回到了他身边。
那些年的琛哥,走上了人生巅峰,走到哪,都有人自发自费打横幅,送鲜花,无数的女星、嫩模、空姐、知名主持人,纷纷扰扰,各种诱惑。
琛哥一开始还假装正经,冒充有底线,没多久,就被攻破了。
小玲和她的几个闺蜜,其实什么都知道,只是不说,可是时间长了,有位闺蜜还是没憋住,就当面埋汰了琛哥一句道,不要脸!要不是我姐,你怎么可能有今天?
于是琛哥就发飙了。
尽管后来,小玲弄清情况后,曾多次向他示弱和道歉,琛哥却说,分手吧,爱到尽头,覆水难收了。
小玲说,你再好好考虑几天。
琛哥说,那行,正好我要去美国开会。
结果竟神奇碰到了初恋,初恋在美国过得很苦,很累,也很寒酸。
琛哥看不过去,就从经济上,义不容辞支援了她一下,也算了却了当年的一桩夙愿,但是肢体上,并未发生什么。
然而初恋却不同意了,有了经济援助,她还要感情漩涡,女神嘛,就是这么霸道。
一周后,琛哥脑子一发热,就给小玲发短信:我所有的资产,分你一半。
小玲没有回复。
当晚的梦里,小玲满含爱意地对他说,港督,你也该结婚了,这些年,我也算报答完了你对我的大恩大德,我要回到原来的世界,重新修行去了。
要不然,日复一日地没落于红尘俗世,将会与草木一起腐朽,这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啊……
尾聲:
琛哥是一個真正的狐仙親歷者。
他現在是一位身家過億的成功男士,只是,再也沒人叫他港督了。
也只是,杳杳半生,茫茫人海,他與小玲,只怕也是無緣一見了。